悄回首,青葱岁月仿佛昨日景;抬眼看,人到中年已是眼前事。
——题记
前日,女儿翻出我十八岁时的照片,不觉呀然惊叹。照片中的我,一头如丝黑发披散于两肩,一袭白衣更衬得肤白如雪。清秀的脸庞上剪剪秋水映月,潺潺眼波流转,虽不是倾城倾国,也算的小家碧玉。而今的我,竟找不出过去一丝一毫的影子,连女儿都慨叹岁月的无情。“岁月无情”,一个简单的词语,恐怕不仅是指容颜易老,青春已逝这样的表象吧!微凉的手指抚过干涩的脸颊,我的心陡然有了几分哀伤。从青年步入中年,似乎只有一步之遥,近得让人来不及回味,来不及思索,而眼底旖旎,霎时只剩眉间沧桑,何其悲哀!
七月流火。火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灼烤,连树叶都被烤得卷缩了起来,少了生气和希望,反射出明晃晃的光灼痛人的眼。
今夜,窗外虫声唧唧。不知疲倦的夏蝉正于梧桐树上喧闹,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应和。小城灯火璀璨,远处,山影模糊。燥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儿风的痕迹,敞开窗,迎几只飞蛾与我做伴,看他们绕着灯光起起落落,用一双轻薄的翅翼,扑扇着亮光,撞得灯盏咚咚作响。那是勇敢的虫子啊,炽烈的高温竟然不刻意躲避,反而奋身扑去。这样的行径,落入人的眼里自然是不识时务,愚不可及。
闲坐于屋内,阵阵热气围剿,挥汗如雨。薄衫湿漉漉地贴于背后,一丝儿凉意侵入肌肤,却不觉得舒适,反生了无限烦躁。这样的感觉,好似行于沙漠的旅人,太阳炙烤着身体,沙砾烫灼着脚底,内里水分全被蒸干,勉力睁了疲弱的双眼,拖着虚浮的步子,挣扎使出浑身力量,踉踉跄跄寻着绿洲。如果恰好有一丝儿风吹来,就必定如沙漠里见着绿意一样,眼眸里闪着绿光,张大嘴,贪婪地吮吸着,吞咽着。
独处的时候,音乐忧伤,空气寂寞,就连手边的书本也蒙上了厚厚的孤单。
今年的雨水较往年的多些。白日里,我喜欢撑着伞,融进雨雾,看眼前水汽升腾,看身边行人匆匆。接一点雨滴在手,就好像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泪珠,看它在掌心滚动,碎裂,随着手指流淌,把一身繁华散尽。时不时的,总有一场暴雨倾盆而至。可是,酝酿雨水的过程,却漫长,纠结。且不说外部诱因,就是内部条件也是缺一不可,单等酝酿到适当的机会,就天雷勾动地火,一泻千里。这像极了夫妻间的每一次争吵,总是因为长久以来积蓄的矛盾无法化解,无法调和,再有外因引发,就狂风暴雨般发泄而出。这一通发泄过后,竟增进了彼此之间的理解和体谅。吵架,竟成了夫妻关系中不可或缺的调和剂,似乎就有这样一种现象生出:看似吵得要死不活的两口子,却彼此深爱。看似百般恩爱的两口子,却貌合神离。
然而,事情总有两面性。前些日子和老公的争架,竟如一根刺扎在心里,硬生生地难以剔除。于是,友说“细雨惹闲愁,暴雨激怒气”,一场雨竟惹起这千般闲愁,万般心绪,也觉有趣。漫漫人生路,陌生的两人从最初的相识、磨合、默契,到最后的相依相守,不离不弃,苦甜自知,幸与不幸只在心里装着,外人自是不可知晓的。
雨滴敲打着雨棚,溅起的水珠滴落在窗台上,恰似一朵朵水晶的花儿,玲珑剔透。手边绿色的窗帘,在雨雾里清丽明亮,似蓬勃生长的树,蒙络摇缀。当一朵雨花在眼底绽开时,心里忽而有缕缕清风拂过,竟无限妥帖和惬意。
身后传来女儿的柔声呼唤,像檐下风过铃铛般清脆悦耳,丝丝甜蜜直抵心内最柔软的地方。望着女儿花朵般娇俏的脸庞,我有了一丝恍惚,原来,我的女儿也这般大了,原来,岁月走的这般匆忙,原来我真的已是中年,原来这一切都不需要感怀不需要悲伤。
不由得想起:童年时,娇憨痴傻的我;少年时,天真无畏的我;青年时,清高自负的我,而中年的我只做个优雅的人,有何不可?
悄回首,青葱岁月仿佛昨日景;抬眼看,人到中年已是眼前事。
白驹过隙。留不住青春容颜,镜中双鬓已着风尘。唇边的笑早已不再清纯和无畏,曾经的如水眼眸,都交付红尘烟火,不再有岚光花影。
再回首,一步中年,唯余眼底柔波。
一颗心,只交给素年,只赋予流光。